国民革命时期宋子文与孙中山、蒋介石关系之比较研究
文/吴景平
国民革命时期是宋子文*治生涯的第一个阶段。
自年3月出任陆海*大元帅大本营的英文秘书起，宋子文受到孙中山的信任和重用，很快在金融和财*领域崭露头角，为日后在广州和武汉国民*府出任财经主管奠定基础。但自孙中山去世之后，主持财经事务的宋子文与国民革命*主要负责人蒋介石之间，既有后者颇为看重的合作，更有双方都无法容忍且愈演愈烈的矛盾分歧。以宋子文为基点的这两方面关系，在时间上大体为有所交集的前后两个阶段，在内容上差别甚大。
在新近问世的有关孙中山生平的著作中，甚少关于孙中山与宋子文关系的篇幅。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孙中山只是在其整个*治生涯的最后两年即陆海空大元帅大本营时期才起用了宋子文，该时期孙中山任免的各级人员数以百计。不过，这也与多年来孙中山研究中忽略陆海*大本营时期的财*尤其是忽略该时期的货币银行领域有关。而在最新关于蒋介石的研究专著中，有关国民革命时期蒋与宋子文的关系所占篇幅也很少，且宋子文最初只是作为国民*府或国民*高层群体之一出现，并不构成与蒋介石的特定关系。这也与国民革命时期蒋介石的研究中未引入财经与*治互动的视域不无关系。
本文拟依据已刊、未刊史料，构建相关史事，重在梳理自年到年4月期间宋子文与孙中山、蒋介石关系之脉络，揭示决定和影响这两方面关系的主要因素，以冀拓展国民革命时期国民**权及相关人物的研究领域，探索民国*要的人际关系。
一
在宋子文所受的教育背景中，最为突出的是经济学。他申请转学哈佛大学的材料中，证明他在圣约翰大学期间便修过一年的经济学。在哈佛的三年中，宋子文所修经济学课程具体情况为︰—学年，宋子文修了“经济学1”；—学年，宋子文连续修了“经济学2a”、“经济学2b”、“经济学3”、“经济学4a”、“经济学4b”；在—学年，宋子文修了“经济学5”。在哥伦比亚大学，宋子文在学籍卡上“专业兴趣”栏中填的是“经济学”，在所修8门课程中，其中1门是“公共法”，其余的7门都属于经济学，包括1门经济学的讲座讨论课。回国之后的宋子文，曾经供职于汉冶萍公司在上海的机构，也尝试过自己经商，但都没有做出象样的业绩，用非所长。
年3月，孙中山在广州组成陆海*大元帅大本营，至此，孙中山第三次在广州建立革命*权。新生的革命*权急需各方面人才，也面临着诸多问题，其中最为急迫的便是财经问题。这时，宋庆龄把弟弟宋子文引荐给了孙中山。宋庆龄相信，她的这个弟弟有能力帮助解决革命*府的财经问题。
宋子文当时之所以投奔孙中山，首先是受其家庭环境的影响。孙中山很早就与宋耀如及其家人相识，关系颇为密切。冯自由《革命逸史》中“兴中会初期孙总理之友好及同志”中便列有宋耀如，称其乃“总理于甲午冬北上过上海时识之，即宋子文之父”。孙中山本人则于年辞去临时大总统离宁赴沪之际，曾谈道︰“宋君嘉树者，二十年前曾与陆烈士皓东及弟初谈革命者，二十年来始终不变，……今宋君坚留弟住其家以话旧，亦得以追思陆皓东之事也。”也正是在宋家居住“话旧”期间，孙中山以“前中华民国总统”的身份，推荐宋子文赴美留学。宋子文的母亲倪贞也支持和参加过帮助孙中山先生的工作。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流亡日本期间，宋子文的两个姐姐蔼龄、庆龄先后担任过孙中山的秘书，孙中山与宋庆龄还结为夫妻。年宋子文回国之后，孙中山、宋庆龄还与包括宋子文在内的宋家诸多成员，在上海宋宅聚会，并摄影留念。可以说，孙中山对于宋子文的家庭、教育、专业背景乃至待人处事等情况，应有较全面的了解。而宋庆龄的鼎力推荐，也有重要的作用。另外，宋子文自小便受到家中民主思想和理念的影响，5年留美生活更使他实实在在接触到西方国家的民主制度。回国之后，宋子文曾于年赴广州探望庆龄和美龄，参加过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的仪式。在他看来，孙中山倡导的三民主义与北洋*阀的专制统治，两者间的优劣高下，不辩自明。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及其*权正待发展壮大，急需各方人才开展工作，留学多年、系统掌握西方经济学理论与方法的宋子文，正是孙中山所需的人才，革命*权所在地广州，也为宋子文施展才华和抱负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场所。
年春，29岁的宋子文便被孙中山委为大本营英文秘书，并在约一年半的时间里，被孙中山陆续委任了财经方面的数个重要职位，如中央银行筹备员、副行长、行长；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大本营财*委员会委员、整理税制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河印花税支处处长，等等。
关于宋子文以孙中山秘书名义行事的直接史料，笔者仅见有年6月4日随孙中山督师惠州的大本营兼行营庶务科长郑校之所撰该日与孙中山合影之题照，除了郑校之本人和大本营兼行营卫士队长*惠龙外，“督师行营长官”计有“参谋长蒋中正，参谋陈焯，参*杨虎，副馆长顾祝同，秘书宋子文、*子聪”。这也是宋子文与孙中山、蒋介石置身于同一场合的最初记载。
对宋子文在财经领域的实际任用，早在年4月2日，孙中山便派宋子文赴广东财*厅“调查各宗档案”。而当时宋子文除了大本营秘书之外，尚无其他职位。可以想见，大本营成立伊始，孙中山对于财经实际情况不甚明了，非常需要可靠之专长人才进行专门的调查，为财*决策和措置提供依据。宋子文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才。就在奉命赴广东财*厅“调查各宗档案”半年之后，宋子文便被孙中山委任为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这也是宋子文担任的第一个财税方面的职位。盐务收入历来是*府重要财源之一，中国的盐务稽核机构系年北京*府与英、法、德、日、俄五国银行团订立善后借款时确立的，在北京设盐务稽核总所，各地则在原有盐运使之外设盐务稽核分所，负责引票之发给及征收盐税和各项费用，以确保作为借款担保的盐务收入。以后善后借款虽改以关税收入为第一担保，盐务稽核机构却得以保留。孙中山在推进国民革命的进程中，曾力图控制广东地区的关余，以解决财*窘迫局面，但受到来自列强和国内工商界的强烈反对，遂希望在盐务收入方面有所获益，任命宋子文担任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清理相应的账目，但与北京的盐务稽核总所并无隶属关系。宋子文赴任后，即通过检查相关案卷，发现在龙济光督粤时代，盐务稽核分所曾在广州中国银行有一笔十余万元的存款。由于盐务稽核方面账目混乱，没有及时催收，该行行长凌某，以事久不觉，竟将借款全数挪移埋没。宋子文遂将此案向孙中山报告，并奉令前往交涉，以冀提回该款，拨交充作*用。但该行始则托词推诿、拒不支付，继而凌某竟然携带相关单据文件潜逃香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子文立即呈请孙中山饬令查封中国银行在广州的房地产等物，将其变卖，以抵充盐务稽核所的存款损失，同时大本营出动卫队将该行副行长扣留，责令缴款。最后迫使中国银行方面同意归还该笔款项。
孙中山还有意让宋子文全面了解大本营财税实况，以冀更好地发挥其作用。年4月1日起，宋子文被孙中山委任为大本营财*委员会委员。该委员会于年底设立，以统筹整理财*为宗旨，成员由孙中山直接任命。从该委员会会议记录来看，从年4月下旬起，承担大本营*需处日常*费开支的各财税机构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盐运使署，要求每日认解元，而筹饷总局这样“名分所在”的机构每日的认解额只有元，其余各家的认解数分别是︰航运保卫处元，公安局租捐元，沙田清理处元，广东省财*厅元，广州市*厅元，禁烟督办署元。宋子文当时是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即承担督办两广盐务之责，他以这一身份出任该委员会委员，显示当时*需之急迫和饷源之拮据两者之间的矛盾状况。宋子文清楚地认识到，盐款为收入大宗，因此随着广东各地陆续归入大本营辖属，他便呈请孙中山批准，及时派员接收相应的盐务稽核机构，以增加盐税总收入。年7月底，宋子文与汪精卫、廖仲恺、陈其瑗、鲍罗廷等人，被孙中山指派为整理税制委员会委员。9月，宋子文出任广东省河印花税支处处长，这是继督办两广盐务之后，宋子文担任的又一项具体财税职务。当时在大本营地方税捐体系中，糖捐、桑田、酒精、火柴等各捐均归广东财*厅征收，只有印花税由财*部直接经理，可见其重要性。宋子文对于这一新的职务亦恪尽职守，每半个月便制订收支各款数目清册暨每日收支各款清册，报请孙中山察核备案。但他作出的特有贡献，便是梳理相关法规。他通过研究印花税法的有关规定和各省的实施情况，发现广东地区执行的印花税率偏低，如其中契约簿据，系属凭证性质，各省均业已变更增加贴用印花税额，唯独广东省迄未实行，对于大本营财税收入不无影响。具体如税法第二条第一类所列支取银钱货物之凭折及各种贸易所用之账簿二种，原定每个每册年贴印花2分，其他各省区自年起便将上项凭折账簿更定为每个每册每年贴用印花1角，广东省未便独异。宋子文随即呈文大本营财*部长古应芬，提出︰应请依照将税法第二条第一类所列支取银钱货物之凭折及各种贸易所用之账簿二种，更定为每个每册每年贴用印花1角，以资推广，而昭一律。宋子文的这份呈文经古应芬转呈孙中山核准后，予以施行。根据该项新规定，相应种类的印花税收入可望提高4倍。稍后，宋子文所拟订的《修正烟酒印花税条例暨施行细则》草案，经大本营财*部长古应芬转呈孙中山核准施行。除了抓紧制度层面的革故鼎新外，宋子文还注重考查各区之印花税人员，对办事得力者，加以奖励，其不得力者予以撤换。一时间，宋子文令行禁止的工作作风在*商两界均被广泛流传。此外，宋子文开始以*府代表的身份，出席广东省财*厅、商务厅召开的会议，与广东省总商会、工团、善团、教育会等界别的人士有较多的接触，增长了阅历，开阔了视野，积累了经验。
在孙中山生前，无论在大本营财*部还是广东财*厅，宋子文都还没有担任主官，他在财税领域发挥作用也还只是初步和局部的。但是，在广州中央银行的筹备和初期运作方面，宋子文得到了孙中山的高度信任，发挥了全面的作用。
孙中山在年出任南京临时*府临时大总统时，便通过改组原大清银行在上海成立过中国银行，旋因临时*府解体，中国银行为袁世凯掌握的北京*府所控制。此后孙中山一度潜心于构建实业计划，强调发展银行业的重要性，提出了“实业为富国之本，而银行尤为实业之母”的重要观点，认为“以中国之大，非有多数银行不足以济贫困”；“以中国地大物博，银行愈多愈好”。他曾尽全力支持当时尚属弱势的华商银行，支持上海中华银行赴海外招股，以及创办商办的中华实业银行。还曾设想成立中外合资银行，一度在广州与荷兰银行家士丕文达成了创办中华振兴商工银行的草约，又曾呼吁联合欧美最有力之银行，合办一中西合资的银行。虽然上述构思和方案均未成功，但孙中山并未放弃创办新式银行的思想主张。所以，待到陆海*大元帅大本营刚一成立，孙中山便把筹备中央银行提到议事日程。他先于3月6日委派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硕士、曾任广东银行行长的程天斗为中央银行筹备员，同日另委派程为广东银行清理员。待到宋子文自上海南下抵达广州后，同年4月下旬，孙中山决定发挥宋子文在这方面的才干，便任命宋子文为中央银行筹备员。是年5月底，孙中山任命曾任大本营首位金库长和财*部第三局局长的林云陔为筹备中的中央银行行长，宋子文被任命为中央银行副行长。但到了6月中旬，林云陔即获准辞去中央银行行长的职位，改任代理高等审判厅厅长；8月份，中央银行筹备员程天斗因原广东省银行任内的账务问题，被缉拿交*法审判。这样，孙中山实际上是让宋子文来全面负责中央银行的筹备工作。待到一年之后中央银行开业前夕，年8月2日，孙中山正式任命宋子文为中央银行行长，另任命大本营行营*用票监督、会计司长及广东财*厅发行监督*隆生为副行长。8月8日，孙中山颁令设立中央银行董事会，董事会成员中有国民*资深高层人士胡汉民、叶恭绰、廖仲恺、邓泽如、林云陔，以及孙中山的长子、时任广州市市长孙科，宋子文则是董事会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成员。
在筹备中央银行的过程中，宋子文遇到不少问题，都在孙中山的支持下获得解决。如宋子文提议，中央银行代盐务稽核所收取盐税，应获得相应的手续费，获得了孙中山的批准。筹备中的中央银行办公处，常会遇到*队和机关借故前来驻扎，这对中央银行的业务妨害甚大。也是经宋子文呈请，孙中山立即令行广州卫戍区总司令部和广州市公安局，驱逐擅自入驻中央银行办公处的*队或机关。孙中山对宋子文非常信任，委托宋主持拟订了中央银行的条例、章程和组织规程等根本性文件，并报孙中山审核后公布施行。孙中山对宋子文拟订的文件十分重视，并逐条审阅，予以充分肯定，如称宋“所拟中央银行条例尚属可行，应准予公布”；“所拟中央银行基金公债条例，尚属妥洽，应准照办。”这些文件最后由大本营*务会议通过后颁行。
待到中央银行筹备工作就绪，孙中山亲临该行开幕典礼，当着宋子文和各界来宾的面表示了对该行的支持和厚望，指出︰中央银行“是革命*府第一次开办的第一个银行，所以今日是革命*府第一次开办银行的第一日。今日*府要开办这个银行，就是*府要经营商业，所以今日又是*府第一次经营商业的第一日”。“大家既是明白了*府开办这个银行的意思，便应该维持这个银行去进行；维持这个银行去进行，就是维持*府去进行；维持*府去进行，就是维持革命来成功；维持革命来成功，就是令贫弱之中国变成富强。”宋子文则以中央银行行长的名义发表开幕宣言，称︰“本行系国家银行，其资本由*府借款拨充，并奉*府颁布条例，俾资遵守，此后自当遵照条例办理。惟银行虽代*府司其出纳，究系营业性质，子文承乏行长，就任之初，当奉帅谕谆谆以调剂社会金融、维持*府信用是命。”为加强中央银行的地位，提高和巩固中央银行纸币的信用，宋子文采取了多项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运用*权力量来确立该行纸币在流通、支付场合的特殊地位。在这方面，年8月15日即中央银行在广州举行开幕典礼的当日，孙中山便命令广东省署︰“中央银行定于本月十五日始业。所有发行纸币，应饬征收各机关及布告各商民一体通用。”当日孙中山还另颁令:“中央银行今日开始营业。所有省署辖属各机关之出纳，应严令纯用中央银行纸币。收支一切存款，应转存中央银行。倘有不遵，以违令论。”当时中央银行所发行的钞票一度被广州银钱业拒收，这就极大影响了央行纸币的信用。孙中山很清楚，要提振中央银行纸币的信用，*府机关自身必须唯央行纸币是用。8月20日，孙中山向陆海*大元帅大本营财*部长叶恭绰、建设部长林森、兼盐务署督办叶恭绰、广东省长廖仲恺、两广盐运使邓泽如发布训令︰“中央银行成立，所以整理国家经济，调剂社会金融，用意周详，立法美备。嗣后所有各财*机关收入，应解由该银行存储，随时提用。”8月23日，孙中山向大本营财*部和各征收机关首长、各*总司令、*长发布训令:“查中央银行现已开始营业，所有*府收入机关应限于收中央银行纸币，不准收各银号凭单及各种银毫。但各机关所收得之中央银行纸币，亦不得直接支用，务即将该项纸币交还中央银行兑换现洋，然后支给*饷及各种*费，使收入必收纸币，而支出必支现洋，庶人民不致借口*府滥发纸币而有所怀疑。”根据孙中山的训令，广东省长公署在中央银行成立初始便颁令各机关各县，规定“凡中央银行发行之货币，自应视同新币，公私出纳，一律收受。至缴解公款，应由解款人向中央银行换取货币，再行照解各收款机关。对于解款，非该行货币，不得收受，以利推行。”为了利于推行上述规定，至当年底，中央银行仅在广州市内就设立了2个兑换发行处，并委托８家信誉较着的银号代理兑换业务。次年２月，陆海*大元帅大本营通过的《取缔外币条例》进一步规定︰“所有直接交易，概以国币为限，不得行用外币”；“凡人民向征收机关缴纳田赋厘税饷捐及其他公款，均须一律缴纳国币”。施行上述各项规定后，每月有数百万元的税捐收入都须以中央银行的纸币缴交。这样，在广东革命*权所辖地区里，中央银行的纸币得以逐渐流通起来。
年10月曹锟、吴佩孚直系*阀*府垮台后，孙中山为探寻*治和社会改造之途，抱病北上，嗣因病情加重滞留北京。在孙中山病危弥留之际，宋子文于年2月上旬赶抵北京随侍，对于孙中山的治疗安排十分重视。此外，宋子文是2月24日亲耳听取孙中山口述遗嘱的几个人之一，是在汪精卫记录的孙中山两份遗嘱上分别签名的证明者之一。其中第二份即关于家事的遗嘱，是宋子文向孙中山提起并得到孙的同意后，由汪精卫念读的。3月11日晨孙中山病情急剧恶化之际，是宋子文与何香凝一起，劝说宋庆龄同意孙中山在遗嘱上补行签字，宋子文还念读了由陈友仁起草的致苏俄同志的英文信，亦由孙中山签字。在料理孙中山先生后事期间，宋子文奔走甚忙，他除了担任治丧处会计股主任，还陪着宋庆龄、孙科及孙中山的女婿戴恩赛等人护送医院施行防腐手术，亲视孙中山遗体入殓。尤其应当注意的，是宋子文对是否要在公祭之前举行基督教追思仪式和如何举行的态度。孙中山逝世不久，宋子文代表家属请路透社发出一电文云︰“上海某某数报，对于孙中山之殡礼，有重大之误会，孙之家属，不能不加以声明。孙于弥留之际，曾言彼当以基督教徒而死，且一再言其一生主张，*教分离，孙之家属亦奉基督教，因孙有遗言决议，虽*中同志多非基督教徒，而仍举行宗教式家祭礼云云。”但另一方面，他要求基督教会不要对此大做宣扬，避免事态复杂化。正如当时主持祭礼的刘廷芳牧师多年后所谈到的，宋子文坚持“悼念仪式不应该被基督教徒尤其是传教士利用来做宗教宣扬，而应当被视作一名基督徒生命中之例行事务，这是宋子文先生的睿智之见，我由衷赞成这样的立场。当天的很多报纸都对仪式进行了全面报道，但是笔调都是充满敬意与爱戴的，没有歪曲之意，没有反宗教的敌意或反基督教的狂热嫉恨。基督教会也明智地听从了宋子文博士的建议，只简单地报道事件。事实证明这个建议无论从*治还是宗教角度来讲都是明智的。”3月19日上午，宋子文与宋庆龄以及宋蔼龄、宋美龄、孙科等，医院礼拜堂举行的基督教追思仪式，然后以亲属名义护送医院移至设在中央公园社稷坛大殿的灵堂，宋子文是第一组执绋人之一，并共同守灵。嗣后，宋子文被驻京国民*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指定为孙中山先生葬事筹备处驻沪委员之一，并被推为3名常务委员之一，具体负责工程事宜。可见，宋子文在操办孙中山后事过程中体现出的投入与持重，不仅使得宋庆龄及其他孙氏家人感到满意，也得到了国民*高层的认同，这对宋子文日后在国民**权中的升迁，不无帮助。
二
在孙中山生前，作为中央银行行长的宋子文与作为大本营参谋长和陆**官学校校长的蒋介石之间，并无主管事务的交集。他们曾被安排于同一个机构共事，年8月初，孙中山主持国民*中央*治委员会第四次会议，决议设立统一训练处，由孙中山亲任主席，委员则为杨希闵、许崇智、蒋介石、宋子文、程潜、鲍罗廷6人。同年8月下旬，孙中山又派蒋介石、马超俊、李章逵、谭平山、宋子文、孙科、甘乃光为平粜局委员。但在此类非资源分配部门中，宋子文和蒋介石均无实饺，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年6月，中国国民*中央*治委员会和中央执行委员会先后举行会议，决定改组大元帅府为国民*府。7月1日国民*府在广州成立，由汪精卫为国民*府委员会议的主席，胡汉民为外交部长，廖仲恺为财*部长，许崇智为*事部长。甫经成立的国民*府面临推进**统一和财*统一的急切需求，在这两个方面，蒋介石和宋子文的作用很快突显。蒋介石从国民***司令官、国民革命*第一**长、东征*总指挥，一直到国民革命*总司令；宋子文则很快出任国民*府和广东省*府的财经主官。由此，宋子文与蒋介石之间的交集往来逐渐增多。
7月1日宋子文被国民*府任命的第一个职位是广东商务厅厅长，同时任命的还有民*、财*、*事、农工、教育、建设各厅的厅长。7月15日，宋子文被国民*府任命为中央银行行长。上任不久，宋子文便向报界发表谈话，称将遵照孙中山付托之遗训，中央银行决不“任意滥发纸币，或通融移挪现金”，“宁可牺牲行长地位，决不能动摇十足准备之主旨”。表明将继续奉行孙中山生前确定的金融*策，从严控制货币发行和经费拨付。宋子文尤其对于各*队负责人（包括时任国民*府*事委员会委员和国民***司令官的蒋介石）任意扩大额度向国民*府索要的做法颇不以为然。8月6日，宋子文以中央银行行长的身份致英文函给时任***代表、国民*府财*部长兼广东财*厅长的廖仲恺，大意为︰廖先生，您打算给蒋（介石）将*8万元，我知道您的难处，也知道蒋将*的难处，但没有人知道我的难处，今后我也不敢奢望得到别人的理解。我答应过本月15日给您25万元的支票，如果您现在要求这8万元，只能在这25万元中扣除，不然的话我只有辞职，别无选择。在宋子文明确的态度之下，廖仲恺总体上还是很支持宋子文的，遂在宋子文来函的信笺上写明，同意在25万元中扣除给蒋的8万元。当时中央银行受辖于财*部，对于宋子文担任中央银行行长的任命，就是由国民*府委员会议主席汪精卫和财*部长廖仲恺共同签发的。宋子文致廖仲恺的这份英文信表明，当时宋子文对于经费额度的控制是非常认真与严格的，即便是面对作为上司的财*部长，他也是秉持原则的。
在财税领域，宋子文于年7月25日被国民*府任命为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8月20日廖仲恺遇刺身亡后，相应空缺的国民*府财*部长兼广东财*厅长职位一度由古应芬署理，不久古应芬力辞这两个职位，分别由邓泽如和李基鸿接任，但旋即邓泽如提出辞职，李基鸿因侵蚀公帑被褫夺缉拿。于是，9月20日宋子文被国民*府任命为广东财*厅长；9月21日，宋子文被国民*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任命为国民*府委员；9月22日，宋子文被国民*府特任为财*部长。宋子文以国民*府委员的身份，同时担任财*部长和广东财*厅长，这正是两个多月前廖仲恺在国民*府和广东省*府中的主要职位，而宋子文还担任着中央银行行长和广东商务厅长。无论与廖仲恺还是与外交部长胡汉民、*事部长谭延相比，宋子文在年资方面的差距都很大。但这正反映出国民*府高层对宋子文的财经专长期望甚高。当时国民*府名义上所辖各*，包括**、湘*、滇*、粤*、福*，以及赣、鄂、豫、陕等部，分别把持着各自防区内的税收机关，无论国民*府财*部还是广东财*厅，都形同虚设，收少支绌，难以维持。根据宋子文在出任财*部长前夕的报告，当时国民*府能够支配的盐务稽核所和商务厅的收入有40余万元，但*府欠中央银行的垫款却高达万余，对此谭延认为*府财*状况“信无办法”。这也是廖仲恺的两位后任古应芬、邓泽如对财*主官的职责视作畏途的原因。但是，宋子文却知难而进，并在履新之际“报告财*情形，似有把握”，从而给人以“此人大有进境”的印象。
宋子文办理财*的主要举措，就是确实推进统一财*的方针。虽然孙中山生前就提出过财*统一的目标，但是，在广东地区*治版图和*事力量两方面尚未能统一的情况下，财*统一确实“知易行难”。孙中山逝世后，以国民*府的成立和国民革命*编制的出现，标志着*治和*事的双重统一已经成为国民*高层的共识，这就为财*统一提供了重要的支撑。廖仲恺去世后，国民*中央已经决定，在出兵东征的同时“统一财*，设监督委员会，强迫各处解部”，“不从，则以武力讨伐之”。宋子文则以落实这一决策为己任，明确主张把收支权集中于财*部门。年10月初，宋子文以国民*府财*部名义颁令︰“十月份起，各机关经费须直接向财部或财厅请领支发，以符合统一财*之旨”；“如有仍然截留抵拨，即是破坏财*之统一，一经查出，定必呈请*府严惩。”对此，蒋介石曾声明坚决“贯彻财*统一之旨”，要求宋子文由财*部向第一*驻扎的佛山三水派出财*处长，接收当地财*。实际接收过程中，宋子文需要克服重重阻力，他在当年12月致国民*府的报告中强调︰“财*为*府之命脉，非使财*充裕，举凡善后一切*务，均无从着手，而征收机关，若均归*队霸收，又何从整理。”年1月初，宋子文乘国民*二大召开之机，向第一**长蒋介石和其他各*首领发出统一征收饷项通电，要求各地筹饷收入一律解交财*部库，所需饷款由中央*需局拨交；“嗣后对于驻在防务经费、及山铺票等饷款，勿得妄行干涉，强事截留，或强据包办，破坏财*统一”。宋子文并声明︰“如再有上项情事，本部惟有先行停拨*费，一面咨请*事委员会，派员查明，照特别刑事条例惩办，以维法纪。”而在国民*二大上所做的财*报告中，宋子文开篇便指出︰“统一财*实为统一广东、统一民*及**、取消个人霸有民*及**之权衡的步骤。**及民*均已统一之后，国民*府自能将孙总理所萃精会神期在必成之统一财*的计划实现。”二大期间，国民*府颁发了两项命令，一是规定︰“各属*部及各种士农工商团体，概不得擅自干涉财*收入及一切行*事项，如有违抗，以破坏统一论罪。”二是宣布︰“现在统一财*已积极进行，所有各地驻在*队，应负尊重保护财*机关之责，不得干涉财*收入事项，尤不得联同其他团体有干涉行为。如有违抗，当从严治罪。”国民*二大通过的财*决议案指出︰“统一国家财*，实为发展国家之唯一基础。本*应以坚决之态度，将所有之各种收入集中于*府之财*部。其他一切国家及*事费用，均由国库支出。”宋子文在接收和整顿财*机构基础上，对印花税、煤汽油税、沙田收入、禁烟收入、筹饷收入等各主要税项加以整理，进而发行短期库券和有奖债券，从而使*府收入得以大幅提高。年初，国民*府每月的财*收入约达万元，而两年半之前的陆海*大元帅大本营每月收入只有30万元左右。这就为国民*府统一和巩固广东革命根据地和出师北伐，提供了一定的财力基础。
宋子文厉行财*统一，将其与实现孙中山的未竟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有助于整合非国民*嫡系*队，当时得到了国民*中央的高度认可与有力支持，也是直接执掌*事指挥权并且已经进入国民*高层决策圈的蒋介石所乐见的。在国民*二大上，蒋介石与宋子文都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而在年1月底召开的国民*二届一中全会上，蒋介石被选为国民*中常委委员（共9人），得票数与汪精卫、谭延闿、谭平山相同，均为最高的24票。宋子文虽然没有进入中常委，但也有6票，排在何香凝的10票之后，是非“入常”者中得票次多的，预示宋子文将承担新的*治责任。也正是在二届一中全会上，宋子文被选为中央*治委员会委员，并进入了*治委员会主席团，主席团其余6位成员为汪精卫、谭延、孙科、顾孟余、徐谦、谭平山。同年6月2日，宋子文与张静江被国民*中央*治委员会新推为国民*府常务委员。这意味着宋子文的能力、业绩以及他主持的财经领域，在国民*和国民*府高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在广东时期，蒋介石作为国民*直辖*事力量的指挥官，深知保障饷需的重要，历来